医生致肠癌小患者ldquo谢你解我乡
2018-8-20 来源：不详 浏览次数：次日前，上海新闻广播和医院共同举办了一档书信朗读节目——《医见如故》：医院的病人、医务工作者及其家属。
《复旦青年》从中精选了三封书信，为大家揭开这些书信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
“现在，化疗结束后的磊磊心情舒缓开朗，小脸变得更圆，个头也长高了些。医生童朵仍然喜欢忙里偷闲地问问他的生活近况，磊磊也总是害羞地“嗯”声应答。
童朵多年求学在外，上一次吃到奶奶做的清明果还是高中。终于完成硕士学业之后，奶奶已经去世。因为病人，童朵甚至没能送奶奶最后一程。
“临床的工作，你走了没人做的呀。”虽然这么说，但童朵一提到奶奶，又泣不成声。
”书信作者：医院医生童朵
复旦青年记者向思琦报道
复旦青年记者郭方旋璇陈超颖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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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小盆友：
刚过完新年，你就来门诊复查了。你母亲牵着你的手走进来，轻轻地跟我们说：“童医生、张医生，新年好！”脸上带着那一贯的羞涩的笑，小手不自在地在妈妈手掌里动了动。
不知什么原因，我总记着你，记着你去年第一次来张医生门诊时那懵懂与稚气的瘦小脸庞。或许是因为你长得顶像我弟弟小时候，或许是因为你是我在门诊遇到的年龄最小的肠癌患者，又或许是因为你操着的那口熟悉的乡音，让我对你有着莫名的亲切感。
当我问你病史的时候，你那乌溜溜的小眼珠，一会儿瞧着我，一会儿望向你母亲，好似不大明白我问的那些问题，要向母亲求助。你医院外科做完结肠癌手术不到一个月，外科医生建议继续做辅助化疗，你们也希望可以好好治疗，以后不要再生出什么幺蛾子。
你母亲眼里隐隐地噙着泪花，又赶紧忍住，生怕你瞧见。我录好病史以后，你们到了张医生那边，她跟你们说了详细的病情。当时你就那样静静听着，眼睛盯着张医生，却又不知你究竟望着哪里，眼神空空的。你母亲这次没忍住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接着你就按照张医生的方案开始做辅助化疗了，每两周我都会见到你跟你母亲，每次来你母亲都牵着你的手，好像这样就能将你一直紧紧留在身边。
第一次化疗前，我们给你跟你母亲详细讲解了一些化疗的注意事项，你母亲用笔细细地记在本子上，时不时得问我些她不明白的地方。化疗时我们按照你化疗方案给你进行了规范的止吐措施。所以从第一次化疗起你就没有吐过，化疗后的胃口也不错。
当你第三次来的时候，一进门我就瞧见你的小脸蛋比之前圆润了许多。“小盆友，最近伙食不错呀，脸都圆了。”我笑嘻嘻地同你开玩笑，你又不好意思地把脸转向你母亲，她脸上也挂着笑。
你第九次化疗的时间，正赶上清明节。在家乡按照习俗，家家户户在这个时节都会亲手制作清明果。幼年时的清明节，祖母总会带上我跟姐姐到田埂边儿去采嫩艾叶，再将艾叶捣碎同面粉混合做皮儿，里头包上春笋、酸菜跟瘦肉做成清明果。
我在外求学多年，已有许久未尝到清明果了，而祖母也于去年走了，我怕是再难尝到那滋味儿了。而这次你来的时候，双手捧着一个竹篮，你母亲拍拍你的肩，朝你努努嘴。你开始小声地说：“童医生，这是我妈妈亲手做的清明果，带了点儿给你尝尝。”
看着你局促的模样，我又想开你玩笑了，我故意说：“我们医生可是不能收你们东西的哦，不然要被批评的。”你慌了，忙说道“我就想让你尝尝，妈妈说童医生的老家是我们那儿的。”我打趣道：“好吧，既然是小盆友的心意，那我就破例收下了。哈哈哈……”
那天下班回到家，看着你给我带来的那一颗颗绿油油的清明果子，我轻轻拿起，咬一口，满口都是家乡的风味，不觉又忆起祖母，视线渐渐模糊。小盆友，谢谢你，谢谢你帮我解了回乡愁。
后来你做完了十二次的术后辅助化疗，化疗结束时你复查的所有结果都是好的，当时看着你跟你母亲那满脸的笑容，我心里也盈满了喜悦。之后就是定期的复查跟随访了。这次你刚过完新年就来，便是为了这第一次的复查，检查结果出来，很好。
你跟你母亲又满心欢喜得回去了，这真是一个很好的新年礼物。在这新年伊始，望着你同你母亲走出门诊的背影，我在心里默默为你祈祷，愿你一直安康。
到现在，书信中的磊磊已经结束化疗四个月，但仍需每三个月坐高铁从江西赶过来复查，一段时间后可以每隔半年来一次，这种奔波要持续五年。刚来时，他的神情总带着点失落；而现在，磊磊心情舒缓开朗，小脸变得更圆，个头也长高了些。医生童朵仍然喜欢忙里偷闲地问问他的生活近况，磊磊也总是害羞地“嗯”声应答。
童朵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害羞的小朋友的场景：年2月的某天，门诊部化疗科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妈妈，挂完号了？”，正在忙碌的童朵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乡音，心里泛起一阵惊喜。
这天，她第一次见到了刚刚做完手术的结肠癌小患者磊磊和他母亲。老乡见老乡，格外亲切。
那年的清明节，磊磊和妈妈特意给童朵带了老家的清明果。
尝到家乡风物，往事难以抑制地涌上童朵心头。“味道还是有差异，但仍然会想起小时候，想起奶奶。”
▲清明果
童朵多年求学在外，上一次吃到家乡的清明果还是高中。本科时，她就读于吉林大学白求恩医学部，清明节无法从东北赶回江西。去年，童朵完成了硕士学业，可奶奶也去世了，她再也无法吃到奶奶亲手做的清明果了。
奶奶去世这件事，至今仍是童朵心中不愿触碰的痛处。小时候，爷爷去世得早，童朵经常和奶奶一起睡。南方没有暖气，冬夜分外寒冷，奶奶常常会把小童朵冻得冰凉的双脚直接揣在胸口捂暖。
奶奶尤其重视教育：从幼儿园开始，童朵就离开乡下老家去到县城学习，后来成为村中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之一。
然而去年奶奶去世时，童朵却没能在其身边送行。奶奶的离开在周三，童朵却坚持工作到周五下午，才请假赶回了家。
“临床的工作，你走了没人做的呀。”童朵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话，但一提到小时候和奶奶的回忆，她又泣不成声：“她从小就教我做人的道理，督促我勤奋上进。我们家的小孩子学习都很好。”
除了亲人的离世，医生往往要比常人见更多的生死。
大多数都是肠癌晚期患者，治愈的概率微乎其微，只希望通过姑息化疗延长“带瘤生存”的时间。来医院门诊做化疗的患者，像磊磊一样是术后辅助化疗的其实占少数。童朵和医生们常常遇到这样的情况：来医院化疗总是特别按时的患者，突然很长一段时间不来了。医生们拨电话询问，或是被家属告知逝世的消息，或是一串无人接听的盲音。
▲医院走廊
见证了这么多生离死别后，童朵给家里打电话的频率从本科时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不会打”，到如今每周至少要和父母通一次电话，哪怕是闲聊。“多点时间给自己边的人，人生在世最重要的还是人和人之间的情感啊。”与此同时，即将成为正式医生的她，心中更清楚：“今后回家的次数会越来越少了。”
今年的清明节，家住江医院的肿瘤内科值班，又没能回家。
（出于保护患者隐私考虑，文中磊磊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