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宠爱第一章第三章

2020-11-4 来源:不详 浏览次数:

写在前面,关于美好的论证

如果有一天,这些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无论是见诸于午后阳光灿烂的闲谈,还是温馨的奶茶咖啡后的窃笑。我想,我这个一直落魄凌乱,残败不堪的人肯定已经挣脱远走,不再用我薄薄的自尊,苍白地面对人世的耻笑了,也不会在世人的指指点点中耿耿于怀了。我想我一定是会心微笑地踏路前行的,轻松自在得都忘记了回头。因为,我理解了我的答案。人的一生————何以为人,这个似乎简单得所有人都清晰明了的答案,我却疑问重重地苦苦挣扎,久久寻觅。

这个婆娑世界尤如精致的花篮般井井有条,蒸蒸日上地美好着,息息相关,缺一不可。像我这般既没有芬芳,也没有美妙姿态的蒿草,想来也不会给美丽的尘世花篮里留下什么芬芳吧,想来尘世川流不息的美好也不曾记得,有一根毫无用处的,懦怯枯蒿也想要把头昂立起来,也想在繁花似锦的美好中站成一个小小的舞台。只是,这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我真诚地感谢生命中遇见的每一个人,谢谢你们的欢笑,谢谢你们的爱意。虽然我一直只是一个拙劣的旁观者,不过我也是很努力地笑着。

佛语曰,涅槃寂静。想来,涅槃重生后,每一个都会轻盈地重新拥有一个新的地方,一定是很坦然平静的吧。我们在这个欣欣向荣的人世活着,欢笑着,追逐着,迷茫着。只是,熙熙攘攘,波澜壮阔的尘世,永远也无暇顾及一个人的悲欢离合,我们时常感觉到太多的疲惫不堪,太多的羁绊和孤独。其实谁都没有错,尘世只是在周流不息地顺运天时而已,人的目的也只是在拼命地去抓住,去获得,去适者生存而已。不要把所谓的伤害归咎于某个人,或是某件事。生命的绽开也都是在凄冷的风雨过后。也许,别无留恋的沉寂,也是一种新的开始。

溯本求源,我常想,人固然都会死去的。我也常常会用我的浅薄翻阅着死亡,一遍遍地叩问人生的意义。苏格拉底说,死亡要不就是一个没有梦的睡眠,要不就是进入另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罗曼罗兰也说,大多数人其实也只是活到了三四十岁而已,只是到了七八十岁才埋进土里罢了。我零落的一生何尝又不是这样呢,困守其中,满眼迷离,不知所措,诚惶诚恐,浑浑噩噩地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什么,这又有何意义。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美好中,我这个似乎一直被美好宠爱得太久的人,已经拖累了这个美好的尘世太久太久了。

其实,我早已知晓我一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乡野间,人们站在高坎上时常感叹,我们都贱得犹如泥巴一般,百般蹂躏后,依然尘归尘土归土。后来,我读过书后,又常常听圣人们哀叹,人生始于虚无缥缈间,天地以万物为刍狗。而人却是以人为阶梯的。尘世的美好往往是这样的,人们总是情不自禁地用着自己所得到的环境恩惠,名利,权利等等,去贬低,践踏那些处于弱势的人。有一天,当我又一次哀怨久久未见,峰回路转的人生轨迹时,突然有人对我说道,“特别讨厌那种人,自轻自贱的人————既没有出息,又特别的矫情。”我惊愕之余,不敢有任何回应,我只是凝固着我一贯变了形的微笑,苦苦地微笑着。我甚至心惊胆战地猜测想到,也许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己所轻易享受的东西,用于分享他人,我们都是那么地自我,更没有所谓的谦虚承让或是尊重,我们都只是逞能地,把自己的要强尽力地膨胀起来,都想要得到更多,都想着要去主宰他人。谁成就了谁,谁轻贱了谁,谁又会在意谁,美丽的繁花似锦就这般鸡生蛋,蛋生鸡般反复地轮回着,妖艳地绽开在这个芸芸众生碌碌无为的尘世之中。

《易》曰:“潜龙勿用”。处于下势,飞龙都不可以随意而动。可是,孱弱如枯蒿的我却常常心血澎拜,妄想有所回报,不自量力地想去拥抱这个繁华世界的美丽,想把自己插在大地上,迎面阳光,感触生如夏花之绚烂。我又何尝不知道,努力并不等于会有回报。可是,我还是竭尽全力地折腾着,拼尽全力地付出所有。然后,焦虑地过着全世界的所有空虚。

我安慰我,如果没有回报,我又怎能感知到美好,没有了回报,我又拿什么去回报。然而,在太多的时候,当我热情地伸出我枯瘦的双手想要去拥抱时,这个世界相沿成俗的美好就认定了,我不会把人们举得更高,更不会带给尘世什么美好的荣耀了。我被鉴定为一无是处,我只能孤零零地站在清冷漆黑的无人街道上,渴望着别人施舍的宠爱。

我觉得我是一个热爱温暖的人,有着太多逞强的幻想,我想要把我的热血洒在我深爱的,热爱的,这片不冷不热的生活土地上,我深爱着自己的工作,我热爱着我的家庭。我可以自己学习得到很多知识,可以钻进厨房做美味的饭菜,久久地抱着我的臭儿子手疼了都舍不得放下,可是这都只是我自己而已,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当我怀着我的热忱,抱着我的希望,在尘世的激流中颠沛时,我的热血往往适得其反,往往会迅速地冷却凝固。

我只是这个世界步履蹒跚的孤行者。渴望依附,期望回报。然而,每当我开心忘情地奔跑时,这个相互相成的美好尘世,立刻如加特林机枪的子弹般压过来,我无处遁逃,体无完肤。曾有好朋友对我劝导————“难得糊涂”。想来人稀里糊涂,开开心心追随着世界已经设定好了的安常习故就好了,何必要较真地一探究竟呢,如果他早点点化这人生的真谛,如果能早点知道人们都是用他人来装饰自己的美好,我肯定也会慢慢习惯于装饰自己的美好。而不是像“饥饿艺术家”一样,肆意以为人生之美在于敢于撕裂自己的伤口,并在伤口上洒一把盐。现在已体无完肤的我,如果早早顿悟,早早地回避自己的创伤,我也亦如世人一般美好,只是,现在,此时此刻,一切都太晚太晚了。我太过于执着于世界的美好了,以为我自己微薄的善意,也会如流感一般蔓延,以为我的激情会让冰冻了的笑脸春暖花开。可是,它却只是沧海一粟泥牛入海。最终,我给予我微薄的全部美丽后,剩下的只有我破败不堪的魂魄挂在肮脏的墙头,悲风凄雨,无依无靠,无以为家。

我出其不意地在别人的意料之外活着,过着,欢笑着,承受着。也许这真的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记得还是小孩的我,坐在街口闲话家常的老人们望着街上还是勉强活泼乱跳的我,就会常常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告诫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也会长成一个人,长成人的样子”。我就捞开肚皮上的衣服,开心地说,“你看,我肚皮长了一大朵花呢”。渐渐长大了后,我逐渐明白了我和其常人间的差异,我羞愧难当,又常常理解为————我如妖孽一般是不应该成长的,我出其不意了,我罪该万死。

是了,连我都觉得我很意外,一个从生下来就不健康的孩子,本来应该遗弃在草丛里任由野草蔓延开花的孩子,磕磕碰碰地居然长大了,现在却也都已经老了。一个总是在他人意料之外的人,居然毫无廉耻地如芸芸众生般,轻浮地欢笑于人世间。

第一章:一颗小石块也可以让我澎湃

1

在某个已逝去多年的遥远早晨,我在悲伤中醒来,我的一生总是在清晨的悲伤中举步维艰————我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书写的黑夜,害怕天亮后,强迫自己身不由己地行走在咄咄逼人的人群,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总让我忧心忡忡地怀疑着怎么度过一天。我的记忆也总是在悲伤中蔓延滋长。不同的只是,儿时的回忆早已残缺地失去了让我欢乐的颜色,而就近的却又漂浮零乱,不堪回首。

先使劲地回忆一个令人愉快的清晨吧,乳白色的浓雾笼罩着古老,宁静,翠绿色的山村,混沌得没有了天地。我在妈妈挑水灌进水缸的哗哗清脆声中醒来,揉着朦朦胧胧的眼睛,拼命地睁开,看见弥漫的雾气湿漉漉地,悄悄飘进锈迹斑斑的矮小窗户,在昏暗的房间里游荡。我赶紧从床头拿起粗糙邋遢的灰色衣服穿上,拿起妈妈在灶上烧好了的粑粑,背起简陋的单肩绿色书包,飞快地钻出了家门。跑进转身即没的大雾里,快乐地奔跑着,大路上的小草铺满了晶莹剔透的露珠,打湿了鞋子,粘在头发上的空气浸满了每一个毛孔,脸颊湿漉漉地清新。可我很是享受什么也看不见的感觉,仿佛天地初开,一路上恍然看见我的伙伴们,三三两两悠闲地走在上学的路上,只有我一个人在使劲地奔跑,我快速地超过他们,有意地避开他们,我的伙伴们用很老道的口气喊我停下,“陈光军,你疯了吗”。没有人能阻止我的快乐,我愿意做他们不屑于做的事情,享受伙伴们对我的打搅,这让我有一种存在于人群的满足感。

很多年后,我用浅薄的思辨能力,思考着所谓存在的满足感,它犹如饕餮,永不满足。存在的满足和占有的获得,就像是一种彼此的相互依赖,非此即彼。我们不停追逐,跳出一个圈,又想拥有另一条路。我一直想去追求一种相互关联的永恒,永不被遗忘的存在,和暖暖的善意之爱。可是,一直伴随着我的是永无休止的焦虑和独单。这种焦虑和孤单让我永无安宁,心力憔悴。

我很是厌倦。我时常想要孑然一身,了无痕迹地走在只属于自己的路上,无悲无喜,无牵无挂。我眷恋孤独的感觉,却又害怕孤独的孤立。要再我思考存在感的很多年后的今天,在我失去了很多很多以后,我才领悟到,其实时间才是制造孤独的利器,我们在时间中变老,得到和失去。它贯穿我们的生命,让我们留下太多的悔恨,和对前路不确定的害怕。我们总以为我们会留住刻骨铭心,甩掉孤独。可是,当我们拥有了刻骨铭心后却又想甩掉它。时间来无影,去无踪地穿透了一切,让我们片体鳞伤而又一无所获,让我们纠结悔恨,而又不得不负重期待。

我只得疲惫地寻求安慰,我只能顺应时间,让时间来证明一切,不再去强求什么,不再去争辩什么。安静地做好一件事情,任由时光荏苒,不半途而废,我才会觉得时间就在身边停留过,才会觉得时间犹如沙雕般,一瞬间崩塌老去,才会坦然所谓云淡风轻的无奈。

自小体弱多病的我,永远走在欢乐的放学队伍最末尾,坐在最僻静的位置,咳咳喘喘,畏畏缩缩地等待着别人友情的施舍,等待着被发现,被呼唤,被纳入,被宠爱。然后我会受宠若惊地肆意开怀,忘情地想要把自己的所有奉献给全世界,希望自己在欢乐声中快乐地消散。

一年四季弱不经风的我,小伙伴们管叫我“冬天里的老田鸡”来表达虚弱不堪的我如青蛙冬眠一般,永远都不能走出家门,也随时都会冬眠下去,永不再醒来一般。稍长点后,由于身体发育的欠缺,走路的脚步比别人慢很多,姿势也难看许多,伙伴又送了另一个“扭歪”绰号。并不分在什么地方,常常大呼“扭歪”,“扭歪”。

我的民族是很健谈的民族,对于语言的运用,我真的是佩服得五腹投地。如果一个小孩在田边玩耍不小心掉到了稀泥了,弄得一身的稀泥巴,被父母揍了一顿。我的母亲总会在我端起碗吃饭的时候,慎重地提上三天以上,然后慢慢地从事件演变到,似乎摔倒的小孩每天都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每天都在违抗父母的谕旨,让父母颜面尽失。然后升华到人品的问题,不停地教育我,不仅要远离事件本身,还要远离那个不慎摔倒的人,教育我不要给他们丢丑,要我十分地顾及家人的颜面。

小伙伴们夏天会邀约我一起玩耍。会大喊道,“扭歪,洗澡去”,然后我就会跟随他们奋不顾身地跳进小河沟,和成群的水牛挤在一起,一直泡到嘴唇发紫都舍不得上岸。“扭歪,今天放牛去山上”。我会不顾一切地开心,洋洋得意地走在长长队伍的人和牛中间。只是他们对我大呼很能代表缺点的绰号,似乎也在提醒我,让我感觉我和身边的人有一道隔阂,母亲不间断的教诲也会让我和我的伙伴们渐行渐远。

其实,很多年后,我又觉得母亲的教诲并不无道理,我的臭儿子,我叫他“包子”,我的包子总是站在一群欢快的孩子外面,然后指着小朋友们对我说,爸爸,你叫他们陪我玩嘛。我总是很无奈地对他说,你自己去和小朋友说嘛。他说,还是你去吧。包子很调皮,却无法融入小朋友之中,我觉得很无奈。其中有件事更是把我伤得不知道怎么去处理。我一个人带着包子生活和工作都在单位里,包子的调皮众人皆知,常常会有人对我为他的调皮大发感慨。可是,我知道包子也只是想附和着小朋友一起玩游戏而已,并不会有什么对与错的观念,毕竟包子才四岁。有一天我准备带包子睡觉了,有一个好同事突然来电话很神秘地对我说,你身边没人吧,我说,怎么了,没人呢,准备睡觉了。他说,我给你说个事,你这几天都和你家包子在一起的嘛。我说,是啊,怎么了。同事说,我听到有人说你家包子会去别人家拿东西,不管真假,你带好他,不要别人说闲话。我没有说什么,我也没有争辩,很低落地说,好的,谢谢了。我想,小孩子天生好动,爱好探索,做错事情不可避免,大人就应该明着提出来教育,大人不该用老道的眼光来遮遮掩掩。我秉承了我的原则,相信孩子,不争辩,不追究,不干涉孩子。想来,小孩会成为成年人隔阂的一个诱因,想来,那时母亲可能也不想我成为邻居和谐的一道墙吧。

我听从母亲的教诲,常常一个人孤单地在家的附近游荡,我忧愁地对一片树叶发呆好久,我细心地观察小鸭子漂浮在田里,漫不经心地一拨着双掌,轻轻地游动着,看着鱼儿在清澈的水草中突来突去,在激流中悠闲自在,无忧无虑。我不会去打搅他们的快乐。原来世间除了无趣的大人和不怎么理睬我的小伙伴,还有很多美好得绿油油的东西。

我无法追逐欢乐奔跑的轻快脚步,我停了下来,我把心放在飘飘的白云之上,我学会了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快乐,学会了欣赏快乐,不再自我诘问我的蹒跚,我把心融化给风儿,体验着美好或是悲伤。

人们都说我是一个笨人,妈妈也常常对我失望地哀叹唠叨,我做什么都赶不上其他小孩。砍柴都比别人少很多,还拿不动。一个人跟在两个牛后面还常常哭鼻子。我也再三地确定过,我是一个不会来事的人,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管别人对我我怎么样,我都会是嘿嘿地欣然接受,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能附和,能做到的其实很少很少。

2

我的长辈们在我幼年的时光里,不停地反复提起一个真实的故事,那是在八十年医院,医院门诊灰色的人群中争先恐后,在灰尘仆仆的锅炉灰渣的余热中加热着简单的饭。还不满一岁的我躺在白森森的急救病房,因为先天性肠梗阻,我已经转了几次院,还动了两次很大的手术,都不怎么成功。很多人都劝告我爸妈放弃吧。是的,人已经完了,你们赶紧悄悄地走吧,要不半死不活的还要被强迫交很多很多的钱,关键是还不一定活得过来。即使现在活着,以后更难办了,回家也养不活的了。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否有过崩溃的心态,不知道他们当时是怎么的坚强。后来,每次说到动情之处,我的父亲都会豪壮地表达了那时他的言语,“不管是人还是鬼,我都要看到最后一眼”。一直觉得我的父亲很是强悍的,只是,我却一直地让他失望。

很多年后,行影猥琐的我医院,古木清凉茂盛,房子朴素宁静,我想,我的生命曾经走过这里,我觉得我并不害怕。生与死对我来说已无关紧要。

还是说说我开始记忆中的那个遥远的早晨吧,天空不记得是什么颜色了,记忆中是一盆又一盆的红色,我严重发烧后,鼻子里的血管破裂了,鼻子开始大出血,我用毛巾捂着鼻子,毛巾染红了,洗了一盆又一盆的冷水,一盆盆的水也黏稠了,都不见得会停下来。妈妈在灶房做早饭,只有我和妈妈在家,妈妈一边做饭,一边叫我不停地用冷水打湿额头,后颈,用降温的方式来降低血压,要我仰面朝天躺下,希望血液能倒流回去。不停地用破布裹着蜘蛛网堵住鼻孔,据说沾满了白色灰尘的蜘蛛网可以是止血的良药。可是,洗了一盆又一盆的冷水,还是把一盆又一盆的水染红了,然后又像红色油漆一样粘稠了,扭干的毛巾变得黏黏的,滑滑的。

堵住了鼻孔,又冒进了嘴巴里,一阵阵的咸味和腥味冲得我有点头晕。不过,我还是把它们使劲地吞进了肚子里。我只是说堵不住,没有吐出来,怕妈妈看见我满脸挂满血液,哀求无助的样子,怕妈妈会生气。渐渐的,我觉得没有了力气,妈妈后来跟我说我的脸苍白得像白蜡一样了。我真的忘记了妈妈当时的表情,我只是记得妈妈焦急地对我说,你在家等着,我去找医生来。妈妈怕路途的颠簸会加大流血。我说,妈妈,你去吧,我没事的。妈妈就出门找医生了。

我一个人在家,看到窗外阳光透过屋后的树荫,白花花的一片片,犹如摔碎的镜子一般跌落在地上,耀眼地不停晃动。因为感觉不到疼痛,所以我也不怕,我只是觉得好安静。我不停地从水缸里,用瓢把井水哗哗地倒在盆里,换上清水搓揉着粘稠红色血液的毛巾,用新的破布换下鼻孔里开始滴血的破布。不停地,不停地重复着,我精疲力尽,却又不知道怎么办。过了好久好久,家里寂静得时间都已经凝固了。我仰面朝天躺在两条并在一起的长板凳上,我看到了世界在旋转。又不知过了多久,我轻微地感觉到,嘴里没有咸味了,鼻子的出血居然停了。我只是记得我注满破布和血块的鼻孔涨疼了好久,后来我又鼓起勇气扯下破布,使劲的呼出两大坨黑色的死血,确定已经好了。然后才觉得全身通畅起来。过后几天的便便也全是死血的黑色。妈妈回家了,妈妈说,医生没有在家。我开心地对妈妈说,我好了。

那个天空没有颜色的清晨只是的我一个熟悉而又平常的清晨罢了,我骨瘦如柴,咳咳喘喘。家人长年累月对我的担忧,渐渐也变成了司空见惯,有时候可能还有点不适,以为我是故意的。于是,我常常有一种被遗忘的感觉,毕竟在家人的眼里我根本做不了什么事情,也算不上什么。连和小朋友们一起在寨上跑一圈都会害上伤风感冒。我的责任是守在柴火旁,不要让自己生病。我习惯于一个人埋头于家里四周的墙角,期望墙角的青砖长出晶莹的白白墙霜,我用纸轻轻爱惜地把它收集起来。我在家里寻找着一些别人没有留意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不过肯定有用。我的世界常常只是我一个人,和一个拿在手上的小木棍,我会小心翼翼地让它陪着我。

从父亲做家具的院子里捡来一堆小木头,它们也陪我很久很久都舍不得丢弃。在家人哀叹的责骂中,我会沉默不语地低着头,等他们怒气消散慢慢消散,然后说,我上个厕所,习惯性地跑进厕所里墩上半天,那里没人打搅我,我并不是在躲避,我是在幻想,我可以飞在空中和小伙伴们玩耍,我可以像电视里的神仙一样清朗健壮地一下子出现在别人面前,指挥着他们————你去做什么,你做错了什么。

在没有人的山上,我从牛背上拍下很大的牛虻,捧到一只小蚂蚁面前,看着它怎么拖回家。爱惜地趴在地上静静地看蚂蚁走路。说好多好多的话,好担心它不认得回家的路,用一根小树枝轻轻地拨弄它,让它能抄近路快速地走到家门口,我泪流满面。我在家里灯泡下的水泥地上,轻轻捉起掉在地上,无能为力得四处乱爬的飞蛾,把它们放到院子外的草丛中,对它们说,这里才是你的家,我永远都搞不懂为什么那一丁点昏黄的灯光,就让它们趋之若鹜,就让它们迷失了。没有人教给我悲天悯人,我却天生向往。

最享受的是门外哗哗的大雨,我会把头挂在黑漆漆的窗子上痴痴地看很久很久,希望全世界都在下雨,那样人们都不必做事情了,都可以全部理所当然地,悠闲地呆在家里看电视了,就没有人会记得所谓悠闲自在的我了。虽然那时我没有世界的概念,我常常孤单却又联想翩翩,我爱上了自己幻想的那个灿烂温暖的美好世界。

3

吃饭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于我的家庭也是一件充满仪式感的事情,长辈们常常先是感情百般的蹂躏,用忆苦思甜来激发和教育我一定要勤奋地劳动,然后再给与无法自拔的关心。以致在我的一生中,我常常会情不自禁地想要在吃饭的时候,为我彷徨无依的心寻求归属感,我迫切地表演着,希望人们能宠爱有加地抚摸着我的头,温柔地对我说,你好可爱。让我有着归属的感觉。想来,我悲催的一生也就是这样早已注定了的。

在我的家庭,吃饭第一原则,家人没有到齐,是不准谁先端起就吃的。农忙时节常常是饭菜都冷了,我也是饿得肚皮干瘪,满嘴口水,可是还是要等家人归来全部到齐。吃饭第二原则,不准缺席,即使你很困,想休息过后再吃饭,也是不行的,必须一起。吃饭第三条原则,吃饭是有很多规矩的,即使爸爸妈妈,弟弟妹妹都坐在餐桌边了,吃饭不能吃出响声,不能敲碗,要虚心听从无所不知的父母对自己的告诫,不能友任何的意见。有客人时,筷子只能夹端坐的面前的菜等等,满满的规矩充满着庄重的仪式感。甚至威严得让我很不安。这个习惯一直贯穿着我的家庭,如果某天我因为放学太晚了,一个人吃饭时我就会很忐忑而又满足,不过我不会吃很多菜,我会对我的母亲说,你看,我都没有吃完菜,我只喜欢端着一碗面条的那种开心,因为碗里的,都是我的。

一直到现在,即使我还在省城,不管多晚,只要我说回家,爸爸妈妈都会等我到家了才一起吃晚饭,有时候又觉得,必要的麻烦很是温馨。忙完一天的农活,坐在一起吃着简单的饭菜,聆听爸爸妈妈的教诲和肯定,这是家人最好的感情融洽,是家庭的一种归属。我甚至爱上了这种仪式。觉得在这种氛围下才会吃得理所当然。妈妈常常粗鲁地教育我,“要是没有我,吃屎你都要起早点”。

很多年后,当我离开我的爸爸妈妈,和我的宝贝组成家庭后,我常常百思不得其解宝贝对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不是很看重,心不在焉。常常都是我在做饭时,宝贝在吃零食,等我端上饭菜,她说她饱了。或者是,你先吃,我不想吃。我只是想,一个人的晚餐,少了些烟火气息的相濡以沫和温暖。分享和尊重是我所想到的家庭的第一位,缺乏了交流,那么家就只剩熟视无睹了,所以有时候我很无奈,也只敢生我自己的气,我觉得我没有在照顾好宝贝,没有让宝贝感到温暖。记得有一次,弟弟在河里钓到一条有一斤多的大鱼,然后弟弟和舅舅一起去做客了,我看着那条占了半个盆底的大鲶鱼,很是羡慕,我对爸爸说,爸爸,我们拿煮吃了吧。爸爸看都没有看我一眼,说道,你弟弟还没回家呢,那是你弟弟钓到的。后来那条鱼养在盆了两天后死了,爸爸就扔掉了。我的家庭观念之一,就这么形成了,一家人在一起分享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4

记得《简爱》里有这么一句话:“爱是一场博弈,必须保持永远与对方势均力敌,才能长此以往地相依相息,因为过强的对手让人疲惫,太弱的对手令人厌倦。”所以,在这场爱情的“博弈”中,长久的感情不该是以宠爱为由,把自己留在原地。最真切的爱是让自己成长,也给对方空间,两情相悦,共同进步。我觉得我和我的宝贝就是这样开始的。我就这么遇见了我的宝贝,和宝贝相识于某个金色的秋天,所以,我一直很喜欢秋天,褪去夏天的热烈,秋天灿烂而又萧瑟。二哥作的画,全部都是金黄色调,我说,找到自己的色调了啊。二哥说,嗯,厚重,你懂吗,你不懂吧。我想,秋天应该是静静的感觉,然而二哥却总是画得热闹非凡,想来这一点他是不知道的吧。

那些年,孱弱的我总会在秋天的第一丝凉风到来后,一直咳嗽到第二年春天才会好起来。我觉得我会在某个寒冷的清晨,被猎猎的风吹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然后随风飘散而去。可是,我觉得我并不在乎,茫然于生活,困守于工作,我的人生毫无意义。宝贝就这么出现在电话里驱寒温暖,走进了我破败的生活。宝贝让我的生活看见了阳光,她总会闪动着她清澈明净的眼睛问我: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

那时的宝贝还是用着满满的善意给予尘世间所有的美好,她用那明亮清澈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风尘仆仆的世界,她散发着芬芳,点亮了我的生活。我每时每刻都企图去理解她那琐碎言语后面的柔情,其实那时我们都不懂该怎么去爱。我觉得我不能辜负宝贝的美好,我像圭多(《美丽人生》男主)一样对我的宝贝百般呵护,宠爱又加,我以为我能给她一个世界。我们都以为会一直永远的岁月静好,我们就这么相爱着。

我的宝贝总是沉浸在自己美好的世界中,宝贝相信着世间是满满的温柔可爱,我不想宝贝对这个婆娑的尘世失望。所以,我不想让宝贝看到我的悲哀,我说,好吧,我们不随波,不逐流,简单快乐,岁月静好。想让宝贝在我的护翼之下永远无忧无虑地微笑。抛开尘世,抛开所有,在只有我们的世界中,我们真挚地相爱着。有一种爱,越简单越是快乐幸福。宝贝说,在家里她爸爸妈妈都是像公主一样宠爱着她的,我说,我一直都会像公主一样宠爱着宝贝,宝贝说她很容易忘记的,我说,我只要我记住,宝贝开心快乐就好。

一直到后来。时光让我们变得不再轻盈,有一次我对宝贝说:宝贝,我们之所以还在一起,是因为我们都很努力,我们存在着分歧,那只是你不认可我的努力罢了。宝贝只是冷冷地回答,不要给我讲这些。在后来的日子里,当宝贝慢慢理解其实尘世,只是一个充满缺憾,和忍受的婆娑世界后,当宝贝不断地失望于我的无能为力后,宝贝总是烦躁地对我说————叫我别给她洗脑。

5

在以前,我的家乡从未出现过“我爱你”这样的感情表达,似乎“爱”就代表了淫秽。人们表达喜欢的方式是,“你吃饭了吗。”,“你还要吃饭吗”。每天都会有人这么问我,我每天都会把自己的肚子吃撑得像青蛙的白肚皮一样,然后心满意足地一个钻进僻静的山林里。我很喜欢没有人打搅我的自由自在。我一个人遐想着我的世界,我想不出我该对什么做主,我只要宠爱,人们都会宠爱着我。

那时的我还没有唾弃我自己,我还深爱着我自己。我想,我的家人虽然也从未说爱我,但是,我深深地相信他们是爱我的,要不我怎么可以吃这么饱。听说不听话的小孩是没有饭吃的。我只是觉得,我自己不争气,我总是生病,总是让他们忧愁,总让已经很贫困的家庭凭增负担,让家人为我担忧烦恼。

我其实好害怕家人对我的担忧,我真的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我胆战心惊地害怕而又无比自责。像是最好的朋友突然向你借一大笔本来自己都无法拥有的钱,然而你却很害怕,自己无法办到的那种忐忑,又不想破坏你们的纯真友谊的那种不安。我的家人们总是希望我不要打搅任何人地好起来,可是我不停地咳嗽又不得不让他们注意,他们对我习以为常,熟视无睹。却又和外人滋滋地讨论着他们的担忧。每一次妈妈和寨邻聊天,都会提及我,希望寻找到一种立竿见影的秘方,后来听说是头发烧成灰化水喝可以治鼻子出血。每一次感冒发热后鼻子出血,我的头发又有了新的用途。

我习以为常,不知所措。幼稚地思考着纯真和虚伪的样子。最后我只能疲惫地想到,我自己要坚强。我尽力地不去打搅别人。从那一刻起,我就有了希望自己站成一个天下的幻想,然而,我却常常凌乱地,不知所措于地,在我不明白的,所身处的尴尬之中,像小丑一样东施效颦地笑着。我只是很孤单,我迫切地需要认同,我需要人们热情的宠爱。只是,我真的无关紧要。最后,我终于发现了我的尴尬,我发挥了我的聪明,反其道而行之,悠悠地走进田野,走进人们不注意的地方,我觉得我需要隐身,我也爱上了隐身。

我远远地望着我的伙伴们欢乐地奔跑,我垂涎欲滴,却又觉得自己无法触及。

我一个人静静地走在山上,痴迷地用捡来的小树枝修剪着灌木丛打发很充裕的时间,我想要要它们四四方方地漂亮,我开心地寻觅野生菌,在晚饭添加一道菜。原来美好也很简单,我不要任何人记住我的存在,我已融化在风里。我害怕我生病好起来后的那种感觉,他们会不停重复他们是怎样怎样的付出,好像我必须永世地感恩戴德。妈妈那句:“要是没有我,你吃屎都要起早点”。只是渐渐地让我害怕别人对我的关心,更害怕人们要我记住他们的付出。渐渐长大的我,即使是去山上放牛,我也会悄悄走开,淡出了小伙伴们的视线,可是我又好渴望有人能对我亲密无间。牛成了我最好的伙伴,每次它不听话我抽打它了,我都会好后悔,好心疼,我在心疼自己的无能为力。我觉得没有人懂我。

现在想想我的包子好幸福,我常常会情不自禁地觉得自己不好,没有给他完整的温暖,我只是想,只要我还能思考一秒钟,我就会给包子一秒钟的快乐,我很担忧我会把他宠坏了,我离不开他的爱我。因为孩子回报的永远是爱,永远爱着自己亲近的人。不像我们大人,有着孩子的气,却没有孩子的心。

淡出了小伙伴们圈子后,我一个人,牵着一头牛走在没有人打搅的地方,微风轻盈暖和,花草翠绿清香。听着我的牛刷刷的吃着草,看着美丽的白云在湛蓝的天空中从山那边飘来又飘走,苍翠的田野只有我一个人没有被打搅,我的心开始飞了起来,我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幻想,这个精神鸦片终其一生如影随形地捆绑着我,它似乎让我感觉在飞翔,却让我在现实中不切实际,在交友中不伦不类,在空虚中万劫不复地坠落。我一度怀疑我会精神失常。

很多年以后,我才体会到,我的幻想一次次鞭笞得我体无完肤,却又在全世界都离我而去后,犹如魔鬼般拯救我于困苦的边缘。我害怕幻想,却又很需要幻想。

那个年代我的家乡还很落后,我和我的家人住在宽敞简陋的砖木瓦房里,常常有很大的老鼠跑过,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被老鼠吃掉的谷子,在木板拼成的楼上簌簌落下,我很害怕。有一天夜里还有一只很大的老鼠从我的床上跑过,还从我的脸上冰凉地踏过,从此给了我很严重的阴影,导致我害怕一切突如其来鬼鬼祟祟的东西。可是,活泼可爱的弟弟妹妹并不害怕,他们常常用自己制作的弓箭,以追杀老鼠为乐,我害怕得躲得远远的,从此,我觉得我又低人一等了。

我的寨子里以前究竟有没有医生,到今天我都无法定论,有一个会打针的老人,家里也贮藏着一些药吧,好像叫做赤脚医生。我生病很严重后,爸爸会去请他来给我打针。可是,后来,爸爸觉得怪麻烦别人的,自己慢慢学着给我打针,学着学着,既然也是练得炉火纯青了。后来,寨上有人感冒发烧什么的都会请他去打针了。每次我都很坚强,我从来没有哭过,即使右边屁股无从下针,左边屁股也千疮百孔后,我也会走着正步。后来我看到大人们总是用医生来恐吓哇哇大哭的孩子,然后孩子就哽咽着不敢哭了,我觉得好神奇。长年累月的体弱多病,让我知道了如果我怕打针,我就不会迅速地好起来,会增加家里本来就很重的负担。我会内疚自责地更加痛苦。

童年的我孱弱却又胆大妄为。面对人群,我是懦弱的,面对自己,我却又像坚硬的石头一样,我甚至残忍地对待自己。我可以尽量地在人多地方忍到最少的咳嗽,我从牛背上摔下来手脱臼后,还和家人说说笑笑,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当我连碗都端不上来时,面对妈妈的疑问,我只是嘿嘿笑着说,我今天想锻炼一只手吃饭。慢慢地等它自愈,我只能这样。后来,我渐渐懂得了,只有我让自己先笑起来,周围的人才会快乐。我从不在我的家人面前表现悲伤和痛苦。我快乐地表现着我是存在的。

6

每一天都平静如水,我承受着普通芸芸众生的波澜不惊,平淡繁芜的工作更是不会有什么惊世骇俗。早上七点起来,就陪着包子边看动画边教他吃饭,包子总是喜欢说,爸爸,边吃边看。要不时地给他播放,要不他会把你的手机按得一个天翻地覆,还要不时地做做家务,拿水果蛋糕给他,看他要吃什么,两岁了的奶娃娃总是无暇于吃饭,如果你不喂他,他是什么也不吃了,又不会说饿了,只会不停地哭闹,然后会消瘦。

九点钟后抱着孩子上街,该去买菜了。可是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提菜真的很不方便。一次只能买了一样东西,就拿回来放在车上,再去买了第二样。即使是这样,也只是才买了一袋蘑菇,一把青菜就回来了。今天是特殊的日子,是要做一顿大餐的。还有辣椒,西红柿,牛肉等等的还要买。可是包子一直不停地在我胸前动来动去,抱着他我十分费劲,他还不停地挣扎下来要看小鱼,看小虾各种小动物,不停地说要买玩具,偶尔的放在地上就快速地跑向菜场边上的游乐场那里。天空还下着细雨。我很是厌烦讨价还价的浪费时间。所以我想还是回家吧,一上车胖儿又是哭,对于他喜爱的玩具一直很执着。小孩子无论做什么都这样。

路上没有办法,又带他去买玩具,逛了几家,他不要奥特曼,不要变形金刚,不要汽车,后来还是看中了那套钳子,起子,锤子,角尺等等的小工具。我挺开心的。两岁的孩子拿着玩具递给售货员,包子要我付钱,我付钱后,包子很客气地对老板说,谢谢了。

来到家里,包子玩着他的小工具,说,爸爸,做车车。我说,我做不了车车了,我做饭给你吃吧。我去热饭,热好后包子又不自己吃,我又担心他,他早上起来就只吃了一个香蕉,两个小蛋糕。使用无数的方法。包子终于吃了一碗饭,可是他却要睡着了,我抱着我家的小宝贝,温柔地哄他睡觉,其实也好希望他早点睡着,我也好做事情,今天事情特别多。终于睡着了,我感觉包子应该会睡上三个小时的样子,所以我赶紧淘米在电饭锅里煮饭,然后准备洗菜。

可是,当我打开水龙头,停水了,我一看电饭锅,居然停电了。我沮丧了一会,想想还好,还有液化气可以用。我用家里饮用的矿泉水洗了菜。然后打开液化气灶,我打算煮些蔬菜吃就可以了,就算是午餐了,下午再吃饭吧。可是,水都还没有烧开,液化气居然用完了,我很是绝望。凭着以往的经验,我知道,送燃气的并不像他们打的广告那样方便快捷,虽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城。如我所料,电话打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人接听。后来我打了总部的客服。然后客服听我投诉后说,你稍等,那边的人会联系你的。后来我打了一次,接通了,可是液化气一个小时后才送到。

安上液化气,我想终于可以吃饭了吧,我使劲的按开关,可是打不着火,燃气灶不通气,我真的好后悔没有叫送气的师傅先打一下火看看。我又得自己弄了,我不是一个好的修理工。可是我喜欢花时间在我想不通的事情上,我检查煤气桶,是通气的,又剪断输气管,检查了显示器和气管也是好的。最后我断定就是燃气灶的事情了。我很是崩溃,因为燃气灶全部都是螺丝密封好的,我不敢打开,上次打开来看过一回,结果是直接换了一个新的。想了很久,我突然觉得闸阀应该管用,使劲地摇动几下闸阀,我想应该会通气的了,结果,我真的把它修好了。我想要赶快做饭吃,要不包子又要醒来了。

可是,我才把菜放进锅里,就听到包子哭兮兮地喊爸爸。我知道,我梦寐以求的安安静静地吃一吃饭的时间又泡汤了。

赶紧地吃了饭,因为宝贝说是叫我去他家拿身份证,我还想去买车票,还要去省城接她。今天是她生日。一看时间,包子起来,在床上适应性地醒来后都三点了。时间仓促,我抱起他出门,可儿子不要出去,使劲地哭了好大一会。一直开车出了县城才不哭的。到了他婆婆家,又是所有人都在打麻将。一片狼藉。我叫宝贝的妈妈去找身份证。可是找不到。她的家人们都心不在焉地相互回忆放在哪里了,相互推脱。一直到四点半才找到。我赶紧拿着身份证,和儿子赶去省城接宝贝。路过县城时,本来可以直接绕环城路走的,可宝贝来电话说是她想要花,我又转了一个圈跑到城中间,去花店给她买了两支玫瑰花。包子也在蛋糕店转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他今天一直在找的蛋糕————水果奶油蛋糕。

我们马不停蹄地奔向省城。一路上包子在后座上把蛋糕吃得四处都是,手上,嘴上,脸上,衣服上,座位上到处都是奶油。可是,在车流如梭的大道上我又没有办法,有几次都是停车靠边拿纸给他,要他自己擦掉了,不过,两岁的小孩又怎么会做得很好呢。

到了接宝贝的地方,在后排包子却无聊地睡着了,我尽可能地拿纸擦一下座位,不早不晚,宝贝过来了,宝贝一打开车门,看见包子满脸的奶油,还有衣服上也是,座位虽然我擦过了,可是宝贝又开始抱怨,又要开始发飙的样子,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很生气,虽然我一再的告诫自己,今天是宝贝的生日,一定要云淡风轻,一定不要让她不开心。可是我还是说,我怎么顾得了他,哪家小孩自己吃蛋糕不是这样的。我狠狠地对迎着挡风玻璃特别耀眼的太阳光乱骂发泄一通。一路上又是久久的沉默,一直快到家了宝贝才和我说话,到县城已是下午七点过,天要黑了,宝贝说还想去超市买零食。我笑着说,改天吧,今天你生日呢,回家做饭吃吧,很晚了,要不要吃宵夜了。

来到家门口下车时,我打开后备箱,对宝贝说,你提菜,我抱包子。我拿出买好的玫瑰花说,宝贝,送给你的,生日快乐。宝贝说,怎么不买百合。我没有回答,她又说,礼物呢,这只是花啊,我的礼物呢,这两只玫瑰就二十块钱吧。我还是没有说话。因为她说过,她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我们要去旅行,所以不买其他的了。可是她忘了她昨晚电话里刚刚说过的话。宝贝站在楼道口的电子门前,迫不及待地说,快点开门,你要我等多久。我却还在一只手提着菜,一只手艰难地在车里抱起刚刚睡醒的儿子。

到家后,我准备做菜了,我问宝贝,你想吃什么,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应到————随便。她永远都是这样的模棱两可,却又斤斤计较。我说,我买了鸡肉,我们煮清汤的,再炒几个小菜,可以吗。宝贝说可以的,然后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我去煮饭做菜,我怕我做的菜有些清淡,想到她可能想要吃辣的,我还擂了一个蒜蓉辣椒,可是,等菜做好了,宝贝又问我,我的礼物呢,我说,不是后天要去旅游吗,所以我没有准备了,到时候再说吧。然后她说,吃饭那天不可以吃的。

菜端上来后,我给宝贝夹了一块鸡肉,可是她看了一眼,放在碗里不动筷子。我笑着说,好吃的,她说,你吃吧。然后就躺在沙发上继续低头玩手机,等了一会,她自己叫了外卖,一碗酸辣粉,其实,那个辣椒都没有我做的有样子,像糟辣椒一样稀里糊涂的,我觉得不怎么好吃。可是宝贝还是吃得津津有味,我想宝贝一定也是饿了。一直无话。我也和包子吃得好好的,他一直要吃肉,还吃了两大碗饭,他可能还想吃,可是,我不敢再让他吃了,怕他吃撑了。吃好饭,收拾好家里其实都要晚上十点了,其实,宝贝早早的自己吃完就早早地躺回了床上,敷面膜,刷抖音。只是我和包子在一边吃,然后又一边陪他玩,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所有的都收拾好了后,我就把包子抱去床上,对宝贝说说,我做哈其他的,你陪哈他吧。可是,我在客厅才打开电脑一会儿,宝贝却把包子弄得哇哇大叫了好几回。我又无心于我的事情了,我过来说,还是我哄他睡觉吧,宝贝起来自己走去另一个房间睡觉了。

第二章:我们走在漂泊里,空气中残存着梦想的气息。

1

我一直就这么像野草一般孱弱却又顽固地活着。真正击碎我的第一次是在上初中一年级时,有一天,严重发烧的我在课堂上鼻子又开始出血了,老师站在讲台上叫我出去,我一个人静静地蹲在高大的教学楼前面的自来水管边,重复着我重复了千百次的止血动作。下课了,还是没有堵住,水管边的水沟都染红了,很多同学都在围观我,我有点心慌,很害羞地想要离开,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固执地用手背堵着鼻孔,突然,班上有一个小女孩过来拉着我说,陈光军,走吧,我带你去看医生。我当时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我甩开她的手,可是她还是紧紧地拽着我,拉我走,我踉跄地走了几步,后来,我一个人已借上厕所的名义,跑到足球场后面可以淹没人的杂草丛中哇哇地大声哭了好久好久,孤独悲伤地感觉到,淹没了我的草丛都在颤抖。再后来的事我忘记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就记得那几年要强的我常常竭力地反驳我哭过这件事。更没有对那个女孩说过哪怕是“谢谢”的任何一句话。从初中开始,我住校了,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离开了家人的我又很想家,我还是离不开我的家人,离不开家人对我的宠爱,开始的那些天,一个人孤单地默默流泪,有一天晚上,有一个高年级的同学吹笛子,可是他只会吹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断断续续的笛声在深夜四处游串,那天晚上害得我们全寝室的人都哇哇地大哭了,我使劲地抓住蒙着头的被子也是哽咽了好久好久,我只是没有哭出声音。

时间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他既不存在于过去,也不存在于将来,过去的只是现在存在于心中的感觉和回忆,将来的也只是现在的期待,所以,我们只有现在。很多事情我已经选择性地忘却,记得有一次堂哥在家族的群里分享了一张图片,那是我三年唯一的一张照片,那是堂哥跑来教室里邀我一起照的,堂哥即将初中毕业,相貌堂堂,很是帅气,堂弟也是英俊可爱。而我矮小又猥琐的站在一旁不伦不类。淡淡的那种美好已如轻烟而逝,我所叙述的,能幻想出来的,知之甚少的一面之词,只关乎我自己猥琐狼狈的一生。

渐渐地,初中的生活似乎并不像爸爸再三叮嘱的忙碌,爸爸第一天带我来报名的时候就说,三年很快的哎,你要好好的读书,将来考一个学校,像大伯家的大哥一样就不用做农活了。那时我只是懵懵懂懂地应答道,嗯。可是,很闲散的日子里,我找到了更为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因为在我们那种成绩很差的放牛班里,我算是可以递给他们作业抄写的小小学霸吧,虽然我长得瘦弱矮小,坐在高板凳上脚尖才勉强着地。他们却总是离不开我,我有了朋友,还有了最约好的朋友,可是,我却学着他们一起逃课,跟他们要烟抽,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可是我觉得自己很开心,很神气。慢慢地,胆大妄为的我更是用流话,飞扬跋扈的动作,无所顾忌地标新立异证明我的存在,为了竭力地和我的同学们融在一起,我也是很努力地学坏。

2

老班是我最好的朋友,老班姓班,他其实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只是他高大得可以做瘦弱如我的两个,还有苗族一般都很黝黑。所以我们都叫他老班。老班随和幽默,对谁都温文尔雅地笑着。老班爱看电影,他家里在当时的农村还是很好的,家里还有录像机,他最擅长的也是娓娓道来地叙述电影故事,特别对港台电影如数家珍,《古惑仔》,《英雄本色》,《大话西游》等等,他能说得让人侧耳倾听睡意全无。我常常去扎堆,听他们眉飞色舞地争论看过的录像,我很是羡慕那种独当一面的英雄和两肋插刀的豪迈。那时镇上是没有电影院的,只有录像厅。我知道那是学生不应该去的地方,在老师的再三叮嘱中,我一直认为那是最坏最坏的地方,我和他们一起旷课,一起抽烟,说流话,幻想着自己英雄本色出人头地,却固执地认为我不该去最坏的录像厅。

可是,每次听着他们津津乐道地谈论。我又迫不及待地问这问那。后来,他们渐渐地推攘我站去外面,然后嬉笑说,“你还小,听不得的。”经过很多次的冷遇后,我想,那是对我的排斥,嘲笑和侮辱。我决定,我一定要去看哈,我不要他们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要强的我更不要像空气一样在我的朋友面前透明得可以直接忽略过去。我更是感觉到每每有人去看了几回录像回来就突然变成了大人似的,他们总是高深莫测而又神秘兮兮。我想,那里面一定有着什么绝密神功。

所以,我决定还是要亲自去看看,老班说,你不怕啊,可能会遭遇老师,还有警察也会来查哎。我坚定地说,我不怕。隆冬季节,刚刚到下午天空就一片混沌,慢慢地变得漆黑起来,街上的路灯在寒冷的风中飘飘忽忽。那天,还刮着很冷的呼呼北风。我澎拜激动,而又担心害怕,鬼使神差地紧跟在老班他们后面转了几条小巷,然后爬上一个密闭了窗户,透着阴暗,挂着肮脏得黑漆漆布帘,只有一道小门的二楼门口。老班命令地说,交钱。我赶紧把发抖的手伸进口袋,掏了好久,终于战栗地递给守在门口的老板五毛钱。我终于看到了大家口口相传的录像了。

可是,我并没有多大的惊喜,那只是一台大尺寸的彩色电视机,像一只装满谷子的麻袋一样,笨重地立在高高的桌子上。虽然彩色电视机是我上大学时家里才买的,不过寨子上有,我去看过。在窗户都已经密封了的大房间里,一堆(有时候会有到五六十人)黑压压的少年,坐在电视机前面的一排排,粗陋钉在一起的木板凳上,叼着烟,翘着腿,全神贯注地长长伸直脖颈,我常常会想起家里鸭篷里挤得满满,嘎嘎乱叫的鸭子。彩色电视机里播放着吵吵闹闹的港台电影,花花绿绿吵闹嘈杂,现在回想起来只记得他们是五颜六色的,似乎没有一丁点的逻辑性。然而,就是这样的电影,似乎为青春飞扬,精神却匮乏的我们打开了一扇看世界的窗户,我们在里面学着理解熙熙攘攘的世界,学着为人处世,学着恋爱。青春懵懂的我们在电影的潜移默化中,肆意妄为地表达着青春荷尔蒙。

我领悟到,原来我在朋友中的不合时宜,是因为我没有去模仿,没有用发胶把头发梳成时髦的中分,没有故意地敞开胸前衣服的扣子,没有用下流的言语,龌龊地对女孩子评判。怪不得他们都说我什么都不懂。一回生二回熟,我用每个星期仅有的十元生活费,我和我的朋友们旷课,叼着香烟,逃出晚自习一次次地出入录像厅,附和几个穿得五颜六色的哥儿,神气高傲地走在校园里阴暗的角落,无所事事地游荡在小镇上。可是,我一点都不快乐,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一只形单影只的老鼠一样鬼鬼祟祟。

3

小镇一片春意萌萌地热闹,我也学着他们在嘴上地转动着香烟,摇摆在杂乱喧嚣的小镇上,卷起袖子,用满口的流话互相叫嚷着,假装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只是,在温暖的阳光中,我又眷恋了我的孤独,闷热潮湿的空气中,我常常会感觉到很无助的寂寞,我头痛欲裂却又无处释怀。校园里匮乏的学习只是让我们不停的死记硬背,题海遨游。老师也总是教导我们,“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没有人说过我该何以为人。我幼稚而又叛逆的思想里真的不知道何为“人上人”,反正我知道肯定不是我。我变本加厉地和我的朋友们沉溺于香烟,逃课,看录像之中,还昏天黑地地爱上了几元钱的赌博。在各种肆意颓靡的叫嚷中,我的床铺也变得支离破碎了,甚至没有完整的一套床铺,以“打游击”的方式游荡在各个寝室。每天清晨,都会听到“谁拿牙膏借我哈”的喊声,我没有这么叫喊,我觉得很狼狈很龌龊,所以,我的牙齿在变坏。

我开始不能专注听课,我的成绩直线下滑,数学老师天天骂我什么都不懂,虽然我还可以及格,英语老师说我无可救药。有一天上物理课时,上课前我知道老师要讲的内容,所以我提前预习了,当物理老师把题目演算到一半时,我就大声地说出了答案,可是,物理老师气冲冲地走下来,给了我两大巴掌后骂道,你凭什么这么神气。我仅有的一点骄傲顿时烟消云散,世界毫无存感地在老师的叫骂声中流失,我埋起头无地自容。可是,安静下来的我又情不自禁地进入我的幻想,我在想我可以主宰这个世界的话,我想要怎么做呢,可是我又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我只是幻想会有一个人会好好的宠爱着我。

我的学习和生活变得支离破碎,每个星期来到学校,第一件事情就是计算着这个星期捉襟见肘的一丁点钱,那时我们是自己从家里带来大米在食堂换成饭票煮饭,还自己从家里带来一些诸如辣椒之类可以存放很长时间的菜,所以还是有点结余的。每每寒冬腊月,我最享受的是,在寒风刮过校园的墙壁呼呼作响,卷缩在被子里的晚上里,我总会去学校里的小卖部买一根雪糕满意地一个人独享,记得有一次老板很诧异地对我说,小伙子,你真勇敢。

日子依旧,渐渐地,我开始很是讨厌那些无厘头搞笑得人仰马翻,或是带着粗俗语言的爱情电影。我更喜欢的那种结局破败不圆满,带有忧郁色彩的悲剧。只是,我始终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附和着我的朋友们,在友情的宠爱中颓废茫然。

后来,他们约起要去看录像,在那黑暗的屋子里,我会感到坐立不安,无比的窒息。常常跑出来透气半天,看看漆黑得无边无际的天空,我又迷茫无助头痛欲裂。每每一到深夜,躁动不安的录像室里,人们总要激情热烈地要求老板“加餐”,就是加钱要求老板播放淫秽的色情片。老板也是要等到人们的叫喊一浪高过一浪后,加钱后才会播放的。十几岁的我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场景就反感得恶心想要吐。犹如猪狗般的场景深深地诋毁了人在我心中的伟大,在哥儿们的掩口窃笑中,我夺路而逃。

我想,我的朋友们就这样洗礼了成人的仪式。而我永远无法长大,当我们坐在乡镇中央足球场的围栏边抽烟时,有女孩子走过面前,我的哥儿们总是用垂涎欲滴,直勾勾的眼神目送到远方,然后猥琐地滋滋谈论下流的话题。我想,如花一般的美丽需要温柔呵护和尊重爱护。我自惭形愧于女孩子面前。那个让我心跳加速,却不敢走近的女孩。我知道我自己的无能。我像一只躲在黑暗中见不得阳光的老鼠,像一条扭曲在粪坑里的蛆虫一样肮脏得无可救药。我自卑于爱,所有美丽美好的幻想,只能任由昙花一现般匆匆擦肩而过。然后等着我自己的世界在萎靡中轰然崩塌,-----------这就是我想要的。

4

渐渐长大的我身体状况好了一些,不再长年累月地感冒了。只是,每每一到冬天我的脚和手满是亮晶晶的吓人冻疮。天气转暖后脚底的皮肤开始慢慢裂开,我强忍着用最疼的地方先踩到地上,最痛最难受的感觉挺过以后,就基本可以走路了。可一到夏天,只要身上划上一个小小的伤口都会发炎化脓,这是我最厌恶的,主要化脓的伤口影响我尊严地难看。我掩饰着我的一切,我想,不管人们怎么鄙夷我,我都要附和着欢笑,人们对我笑话那是人们还在意我,还宠爱着我。

周末回家,我会伴在爸爸妈妈的左右为家里做很多繁重的农活。我会和爸爸妈妈一样起一个大早,主要是他们叫喊着不允许我们睡懒觉的。挑水砍柴,插秧收割。只要还能下地干活,我的家人就会很开心,会笑脸相迎,我甚至感觉爸爸妈妈在大家最劳累的时候是最开心的。爸爸妈妈不会和我谈论心情的美好,和生活的感悟收获。田间地头就是他们的所有。妹妹有一次因为太累了,插秧只能在手能伸到的范围,把自己围了一个圈,我想笑一下,可妈妈却很严肃地说,不准偷懒。他们的一生都在辛苦劳作,对于他们来说,劳动是生活的前提条件,必要条件。先是有了劳动,才会有生活,生活就是劳动,快乐的生活就是拼命地劳动。

在勤劳的氛围里,我必须全力以赴换来爸爸妈妈的欢笑,让爸爸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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